十八岁也许是人生画卷上最绚丽的一笔,也许是人的记忆中最灿烂的一瞬。对于我,花季、雨季一路走来,盼的就是十八岁这个梦的季节,这个由稚嫩蜕变为成熟的季节。总在这个时候为自己作为来的打算,描绘今后的蓝图。人生对于我而言,清晰得如同九月的天空,只要展翅,就可翱翔。

妈妈冷不丁敲了我一下,说我简直是在做梦,十八岁哪能这么轻轻松松就过了。“那你怎么过的?”我不服气地问。

“我啊……”妈妈浑浊的双眼印上了往昔的欢乐,重现了青春的色彩,那逝去的时光流转……

没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,没有那么多浪漫美妙的名词,有的只是劳动、劳动、再劳动。妈妈是长女,家中人多,事多,十八岁时,她早已在家中里里外外忙着了,洗衣是洗一大家子,纳的鞋底更是叠叠层层不知多少。带着弟弟做家务,抱着妹妹去割草,电视中常有的情节,妈妈都有过。“那时候,一穷二白的,作为姐姐自然要分担父母的担子,起码要照顾好弟弟妹妹。”

春秋两季是忙着跟大人们干活,在插秧、割稻时,春花秋月就过去了,虽然也不是忙得焦头烂额,但为了工分,总也不会偷闲。夏天的午后,在某人家的弄堂或院里树荫下总会聚着一生产队的老老少少,评工分,妈妈很能干,那年拿了很多工分。当人“自报互评”的方法可以钻空子,但作为记工员,妈妈手里的一支笔是不会玷污十八岁纯洁的色彩的。

“最开心也最艰苦的是冬季,跟着的大人们去开河,那气势,那场面,往前往后看见的除了人还是人。热火朝天的干劲,会让你忘了冬天的寒冷。”妈妈轻拍了两下肩膀,“也许这背脊就是那时候压弯的。不过,苦归苦,心里却觉得很开心。”

“还有就是开会,学习《毛主席语录》,团组织学习交流等等。要入团真是不容易,好人好事不知做了多少,成为团员可是最光荣的事。”妈妈不无怀念地说:“十八岁那年入团,心里那个高兴呀,你是不会懂的。动员会也很多。‘三夏’、‘三抢’、‘三秋’动员大会一开,就又要忙开了。”

妈妈十八岁时已是民兵排长,至今她仍记得眯起一只眼睛瞄准射击的样子。看见那张背着枪的照片,我很自然地想到毛主席的诗句:“中华儿女多奇志,不爱红装爱武装。”“我们那时没你们现在那么多漂亮的衣服,最好看的就是草绿色的军装,民兵训练,拿枪打靶,十八岁的年纪,那神气劲儿!”

妈妈还说,她穿着藏青的衣服,梳着麻花辫,十八岁那年,她系着一条黑绸带。

“不像你们现在过生日要请客,尤其十八岁,还要举行仪式,自然看得重记得牢。我的十八岁很平淡不轻松,在繁忙的劳动中静静地过去了。一抬头,已是过了二十了。”

我静静地坐在灯前,看看自己对于十八岁的描绘,美得不可思议,但却华而不实,空无一物。天真的幻想真的无法写出十八岁,妈妈平淡的往事却给了我一个十八岁真实的轮廓。

我悄悄写下一个数字:1971。那年妈妈十八岁。


张瑛
2011-01-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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