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岁,我在福建前线当兵

    1961年的夏天,我在上海出版学校求学。8月7日,放暑假的日子,我收到了入伍通知书。投笔从戎,感慨万分。这天的日记,记录了我当时的这是思想:"1961年8月7日,晴。今日夜不能眠,想得太多。一生的转折点开始了,学生时代过去了!从今天开始就是一个解放军了!"几天后,我们乘车南下,奔赴福建前线陆军某炮兵团。经过新兵团集训,我被分配到晋江县金井围头半岛某炮兵连当一名炮手。围头半岛赫赫有名,面积56.7平方公里,与国民党占据的金门岛相距仅5.6海里,用望远镜看金门,岛上的树林依稀可辨,官兵清晰可数。围头地势险要,是福建前线的前线,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,1958年炮击金门时,曾出过英雄安业民。我连是战备值班部队,一旦发生情况,三分钟内必须将炮弹射向金门的一定目标。自然,金门国民党军队的炮口也时刻虎视眈眈地指向我们的阵地,战备形势十分紧张,战争的火药味隐约可闻。

  到连队后,一天,阵地里响起了一级战备的警报,大家紧急进入工事待命。少顷,金门国民党军队向我方发射了数发实弹,炮弹发出尖厉的声音呼啸而过,我第一次领教了什么是真枪实弹你死我活的斗争,也激励我不畏艰难,要尽快掌握过硬的军事技术,以适应战斗的需要。

  几天后一个有星光的夜晚,我第一次端着枪在阵地站哨。四周寂静无声,海浪在近处轰鸣,海对岸就是金门,我警惕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。连长来查哨,关心地问我,一个人站哨怕不怕,并教我要站在隐蔽处,不要暴露自己。那一晚我浮想联翩,首次感受到作为一个军人肩负保卫祖国的神圣职责和光荣使命。

  当时我个子瘦小,体力差,肩不能挑,手不能提,是个典型的学生兵。且不说军训、施工、搞生产等力气活,就是洗补衣服等日常生活料理也一窍不通,都需从头学起,遇到的困难之多可想而知。前线的生活是艰苦的,吃的是井水,点的是煤油灯,没有桌子,几只空炮弹箱垒在一起就成了一只桌子,睡在钢筋水泥的炮工事里,支块板就是床了。初到部队,普遍水土不服,脚上发炎溃烂,许久收不了口,给训练生活带来诸多不便,但大家毫无怨言,仍坚持训练、施工,赤着脚去沟里挑水浇菜搞生产。开始时,我只能挑半担水,腰弯得象一只蜷曲的虾,引来了当地老乡善意的指指点点,我红着脸,咬着牙,摇摇晃晃,坚持一步一步地把水挑到菜田。

  到连队不久,恰逢连里建造一个全部用大块条石砌就可防敌炮击水泥构筑的厨房,全连即投入紧张的施工。我扛不起大块条石,班长照顾我专门捡小石片。虽是小石片,两只畚箕装满也足有一百多斤,而且供应要快,否则脱节影响施工进度,我坚持挑着担一路小跑,圆满完成了任务,还评上了施工标兵。

  "斗争最艰苦的时候,也就是胜利到来的时候,也就是最容易动摇的时候,经得起了考验,便成为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,经不起考验的,便成了可耻的逃兵。"这是我当时日记里抄录的一段话,用以自勉。在部队的几年里,我还经常吟诵岳飞的《满江红.写怀》,时时告诫自己"莫等闲、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。"

  繁重紧张的军事生活似乎过得特别快,经过几个月的强化训练,我掌握了军事技术,体质也有了明显的增强。转眼间,1962年来临了。树欲静而风不止,海峡对岸的国民党军队蠢蠢欲动,妄图窜犯大陆沿海地区,部队从年初就进入了一级战备。各个班都开始精简不必要的物品,轻装上阵,准备打大仗,打恶仗,人人面临着生死的严峻考验。我当时想,养兵千日,用兵一时,现在是祖国需要我们的时候了,作为一个战士,要不怕牺牲,为保卫祖国而战斗到最后,个人生死置之度外,我下定决心,服从命令,努力工作,勇敢作战,完成任务,争取立功受奖。

  6月初的一个晚上,连队接到紧急命令,立即转移到后方某地,作好一切战斗准备。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,炮车载着我们向新的阵地前进,一路上都是调防的军车及士兵,大战逼近了,大家情绪都很高涨。到了阵地,同志们连夜构筑工事,以最快的速度作好了战斗准备。这以后又转移了几次阵地,构筑工事,布置伪装,擦拭火炮,搬运弹药,忙得不亦乐乎。福建的6月,天已炎热,大家不怕苦,不怕累,拼命挥锹铲土,抢速度,抢进度,赶在战斗打响之前,把工事构筑完毕。我和同志们一样,连续几个小时拼命刨土挖土,别人劝我休息,我仍坚持继续抢筑工事,那时,一心想着打仗,正是拼"疯"了。有一次挖工事到晚上11点钟光景,因几天连续作战,太疲劳了,天又黑,差一点从二三米高的工事上摔下来,但我无怨无悔,由于表现出色,在战地上获得了连部口头嘉奖。

 

       不久,在取得了粉碎国民党军队军事冒险的胜利后,连队调防到后方休整训练,我也被调到连部当通信员。10月间,因工作积极主动,又获连部口头嘉奖一次。年终被评为五好战士,年底又加入了共青团组织。这一年,我18岁。

  如今,距18岁青春年华,已过去整整40年,离开部队也已30多年,世界大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但我仍时时思念那逝去的激动人心的岁月,感谢部队对我的教育和培养,是部队大熔炉磨练了我的意志,是解放军大学校使我懂得了人生的真谛,教会我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人。


冯沛龄(上海市)
2005-12-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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