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愿长大

十八岁,我经历高三,高考,然后进入大学。

某个阳光灿烂的冬日午后,我坐在结了冰的湖边,吃完冰糖葫芦,拿起那张外面深红色的透明纸头看世界。想起我的十八岁就像变成了红色的世界,犹豫而苍凉。

十八岁成人仪式那一天,闷热而潮湿。我拿着一只发不出声音的话筒说话,一切就像是被开了“静音”。我以为人们只是远远地看到一个身穿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子,在那里表情茫然,嘴唇有着轻微的张合,仅此而已。

大家对于这样一个仪式表现得很平静。我们的生活已被黑色的7月拽得失去了重心,随时都有倾倒的可能。关于长大,我没有任何的概念。我们就像一群不愿长大的孩子,在生命的转弯处被甩进这样一个仪式。于是,我们除了像做一道数学题、填一篇完形填空或写一篇作文那样对待它之外,没有任何办法。因为十八岁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根本不意味着什么,它就像以往的任何的一年。惟一不同的是,它叫做“十八岁”。

十八岁的高三,我并没有留下更多的印象。只知道有月考,那时我惟一不害怕的考试,好像已经麻木;在食堂吃饭,那是我们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光,而我喜欢在食堂吃饭,那里有饭的味道,极其诱惑;还有上课睡觉,那是我惟一做得不对,但没有受到过多的责备的事件,因为善良的老师知道我们有多么的疲倦。

高考,我毕竟没有逃掉。

毕业典礼的那天,来的人不多,因为高考的成绩已经出来。我又一次坐在主席台主持这样仪式,这次话筒没有坏,但我已记不清任何一从我口中吐出的字。我看到那毕业证书,以前传说是由校长亲自发给每一位学生的,但是那已经是传说。如今毕业证书是以班级名义一叠一叠发下去的。在我看来,那好像是整个班级的离开,一群人的毕业,而我们早已被湮没掉了。那天我还是身穿那条淡蓝色的连衣裙,在毕业典礼结束之后,一个人不告而别。我穿梭在人群中,像一条寂寞的蓝色鱼,和我的那些同学在无边的大海中认识,然后相忘于江湖,不再相遇。

我终于进了我的第一志愿。报到的那天,我又穿着那条连衣裙,皮肤晒得很黑,看上去有点突兀。我又被莫名其妙地要求站在台上负责点名,那个教室很大,我用了很大的嗓门一个一个地叫名字,很遗憾至今这些名字我能对得上号的不到10个。

然后的日子就是大学生活了。

大学的生活并不是天堂,这已是尽人皆知的秘密了。每天要锻炼肌肉就去泡水,然后走上一刻钟的路程;要体验生活就去洗衣服,衣服是永远也洗不完的;要学会颓废就逃课,只是颓废这样东西如今已经不值钱了;要快速减肥加神经衰弱就是大考,这绝对是最好的药剂……

可是大学生活就是这些吗?我不得而知,局中人是没有认清真相的能力的。

十八岁的某个夏日的午后,我和室友坐在寝室里,外面有明晃晃的阳光。我们一道拍了合照,每一个人像在被检查牙齿一样笑得好天真。我以为这样的表情只有孩子才会拥有。

我们是一群不肯长大的孩子,只是我们都在十八岁的命令下历经最严酷的高考,然后实现所谓的人生宏图的第一步。我们被逼着学会忍耐、坚持、拼搏、承受,甚至连哭的机会也没有。但我们还是学会了,只是受了点伤,擦破了点皮。可是你没有看到吗?孩子摔了跤通常都很倔强,即使疼得要命,还是哭着站了起来……

忧郁而苍凉的一年。一群不愿长大的孩子。他们叫做“十八岁”。


李天珏
2011-07-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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